对话背景：

　　入世十年，中国法律服务业经历了怎样的历练与成长？还将面临怎样的机遇与挑战？圣诞前夕，美国确认“双反”调查违法给我们什么启示？中国律师如何更好地适应法律服务全球化？

　　带着这些问题，法制网与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举办的“影响力?中国律师系列访谈”专访了全国律协国际业务专业委员会主任钱奕律师，与您纵论国际化背景下的中国法律服务。

 

　　主持人：说我们不仅要与狼共舞，还要学会怎么样来吸取他们的长处补己之短，不断发展壮大自己。有人认为我国的法律服务业其实还是处于一个初期阶段，您觉得呢？

　　钱律师：我觉得中国已经过了初期阶段。首先中国的立法已经全面的进入了中国的法制社会，中国的司法机构经过30多年持续不断的努力都已经基本到位，中国的律师都已经达到了二十多万这样一个水平，而且很快就会达到30万，甚至更多；中国的律师事务所，有一批都已经有了十七八年甚至二十年的经验，那么中国的律师现在已经走入了青年时代，朝气蓬勃，充满活力，但经验还不够，自己有时还和自己过不去。我觉得是一个处于积极学习、积极向上这么一个青年阶段。中国律师业现在应该提出一个更高的要求，就是当自己血气方刚，社会政府企业手里还有钱，有一大批优秀的管理人才存在，同时国内需求又很旺盛，这几个经济学上最基本元素都在的时候，中国的法律人应该利用好这一段时间继续朝前大走几步。

 

　　主持人：我们国家自己的律师队伍在不断的发展壮大，但是我们也看到了，大量涉外案件，当事人还是愿意高薪聘请国外的律师，很多中国律师做的都还是些比较低端的服务，原因何在？中国律师相比国外律师有哪些优势和不足？

　　钱律师：我觉得第一个，中国现在律师就个体来说，已经有了一批相当优秀的律师，但总体来说中国的律师事务所还比较年轻。在团队整合上的能力有待提高。现在社会尤其是后工业化产业，对律师的要求已经不是一个人的要求，而是对团队的要求，它需要综合的知识。就像我们现在做跨国收购兼并的项目，往往是公司律师，税务律师，劳务律师，知识产权律师甚至诉讼律师都一起要上来设计很多项目，设计很多的框架等等，所以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经过了。

　　看到中国今天有许多大所，但大所里面还是有很多小的团队和个人，这些团队和个人互相之间的合作度，有的比较高，有的还不那么高，你就可以看得出，中国律师业还有一段路要走。但我相信，随着中国大的企业的起来，跨国交易的增多，市场会推动大家朝一个团队整合方向去走。

　　主持人：有观点说，中国律师也面对最大的竞争还是人才的竞争，有些调查数据也说明这一点，《09年中国人才报告》调查显示，2010年，包括涉外律师在内的8个领域内的高端涉外人才需求很大，人才缺口大概在325万，但另一方面中国涉外律师又并非处于一种业务饱和的状态，不少律师还抱怨这个业务竞争太激烈了，为什么有这个矛盾，一方面人才紧缺一方面又业务不足？

　　钱律师：确实中国在涉外领域里面临这样几个现象。第一，外资所仍然占优势，他们人均的业务量要远超过中国国内所。第二，沿海的主要是北京上海广州的一些大所，在涉外行业里面，一些实力品牌所，在这方面拿到了较多的业务，这反映出一个市场自然的分布状况。我觉得，在外资所和这些品牌所并存的情况下面，要讲究人人都有很多业务这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我们全国律协国际委要做的工作，就是尽可能的把一些成功律师的经验和他们处理问题的一些技巧与更多的律师分享，让这个队伍不断成长，年轻一代的律师有更多的机会来发展国际方面的业务。

 

　　主持人：有不少外国律所从中国律所挖高端的法律人才，在您身边是否有这样的例子？您怎样看这个现象？

　　钱律师：最近就有这么一个例子发生在我们律所，我们一个培养了4年的市场部的经理被一家外国所挖走了，给他加了一倍的工资，当然当这位市场营销部主任来跟我说他要辞职的时候，我心里是相当难受的，因为毕竟他做了很多很好的工作，现在我们市场工作对他依赖度很高，但是别人愿意高出一倍的价格来挖他，说明外国律所对这方面需求很大；第二，也客观上是对你律师事务所培养人的一种认可和肯定；第三，也促使我们想一想，在今天的市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你要不断的朝前走，不断的培养人。自从我加入了律师行业以来，我们团队和我们律师事务所先后培养了有将近两百位律师，前后跳槽到其他外国律师事务所也有到跨国公司，也有当企业职业经理，这些人绝大部分都表现非常好，也都能胜任。

　　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心态要平，第一，当你实力强的时候，你当然希望能集聚更多的社会资源，我们现在也挖了不少外资所的人，尤其在他们那工作了一些年，完成了国内和国外两个地方学习，这样的人才我们也挖，人才是会有流动的。第二个我们应该考虑如何为吸引人才提供更好的一些政策和条件，使他们在这里能够得到更多的成长。

　　主持人：我们知道您本人是一位“两地通”的律师，在中国和美国都有律师执照，其实实行贸易对等以后，外国有不少人在中国也取得律师执照，成为“两地通”律师。两地通律师还将发挥着怎样的作用？

　　钱律师：我对这批人整体了解情况不够多，仅我个人的观察我觉得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做得不错，因为毕竟到两边都去学习以后，开阔了他们的眼界，增强了他们的语言能力，对国外的一些法律有了一定深度的了解。但是律师职业不是就是读书好就能够胜任的，需要许多个人的努力。我希望越来越多的年轻律师能够成为出色成功的律师，而且中国这个地方是大有可为。

 

　　主持人：这位网友很可爱，她叫小兔乖乖，她说：我是一名大三的学生，想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做涉外业务是不是都赚了大钱？我也想和您一样成为一名海归挣大钱。留言后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您给这位网友回答下吧？

　　钱律师：这位同学我觉得他有意成为一个优秀的国际律师，我首先要对他表示祝贺。有志者事竟成。我当时去国外读书的时候，确实有过想要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因为我大学毕业甚至我研究生毕业，那个时候我一个月拿110元人民币，我们是几个教师合一张办公桌，我到上海华东政法学院第四律师事务所去工作，我们是8个律师合一张桌子，而这种状况是文革结束以后一个过渡期，当时大家有很大的愿望，要摆脱贫困。但是我们当时不只是想要摆脱贫困，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一代人过来的时候，一直是想怎么为祖国富强做出自己的一点事情，所以我们当时在做学生和后来当教师的时候又一直经常做社会调查、社会研究。

　　我当时记得就参加过中国农村经济研究所的调查工作，在这些活动中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出去调查的时候只能背方便面出去，出来的文章是提供给中央做一些决策，我们自己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也没有人给我们补贴，但是现在回头看看，这些调查和讨论，以及和不同地方政府的沟通、到农村去了解具体的农民的生产生活情况，对我们的眼界思想方法、对我们做事的判断的能力以及看待中国社会都有着极大地帮助，使我们始终把脚站在这块土地上看问题，不是好高骛远。我们国家不管是经济基础、法制基础，政治基础，文化基础，都有它很相当深厚的根基，我们不要妄自菲薄。

　　当然律师是可以挣一些钱，这个我个人每小时的费用可以以美元计，可以以人民币计，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人生的最终的目标。我现在感觉到，第一，能够为国内外许多企业、政府、基金、个人提出好的法律服务，这是我的高兴；第二，我们每年都要招不少学生，培养一批新的人，我觉得把人才不断的培养起来是最好的事情；第三，我觉得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承担一些全国律协的工作，国际组织的工作，和我们的国内外同行有更多的一些交流，形成一些共同的看法等等是我的人生快乐。我觉得一个优秀的律师，不只是一个技术型的律师，他应该对社会、对行业、对国际社会的认识和格局要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判断以及看法。

　　主持人：相信您的这番话也会让这位小兔乖乖的网友受到很深的启发。还有网友问：美国的律师的收入比较高的，而且法律制度也相对健全一些。您在美国攻读了博士学位以后，在那执业了多年，为什么又选择回国呢？

　　钱律师：我觉得个人的职业选择、地方选择都是自己的事情，我觉得我自己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按照自己的价值，自己的喜欢来做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不仅不后悔，而且我感觉到很高兴，我接受我自己。尤其到了我这个年龄，我觉得对年轻的律师学生来说，大家都会追求一些自己的目标，但最重要的是，希望到了四五十岁以后，每一个人都能这么说我能够接受我自己，我不后悔。

　　主持人：就是说每个人要做适合自己的选择，并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做最好的自己。您被《亚洲法律杂志》誉为亚洲杰出的商业律师之一，怎么界定国际商务律师这个概念？

　　钱律师：我觉得国际商务律师主要是指一些，在和企业在生产经营活动当中，要完成的国际商事法律有关的一些业务。我这几十年来主要从事领域都是为企业提供服务，他们收购兼并融资银行贷款，公司内部的治理，产品的销售等等。我觉得商事这个概念非常宽泛，凡是涉及到企业和个人在国际的劳务产品资金知识产权等等方面，都可以定义为商事的范围。